Deborah Bräutigam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研究学院国际政治经济的伯纳德·L·施瓦茨讲席教授,兼中非研究所主任。她最新的著作是《非洲喂养中国?》。近日,Bräutigam教授为《华盛顿邮报》撰写了关于中国在非洲所扮演角色的专栏文章,提到了国际食物政策研究所(IFPRI)和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团队共同开展的一项研究。
我们对原文进行了翻译,内容如下:
在华盛顿,共和党和民主党普遍将中国视为非洲新的帝国势力,这对非洲人来说是个坏消息。但情况真的如此吗?
在上个月拜访非洲之前,美国前国务卿雷克斯·蒂勒森指控指责中国使用“掠夺性贷款的方式”,破坏了非洲的经济发展,且“几乎没有创造工作机会”。在埃塞俄比亚,蒂勒森指控中国提供“不透明”的项目贷款,使该国徒增债务,而为当地不提供重要的培训。希拉里·克林顿在任国务卿期间也曾警告非洲人民提防这种“新殖民主义”。人们常说,中国正在引进本国工人,或者“掠夺”非洲土地种植粮食,然后送回中国。
但研究中国在非洲角色的研究者提出,美国政客对于中国的很多看法实际上是不正确的。
1. 工作和培训
以工作和培训为例,维克森林大学政治学教授Lina Benabdallah研究中国对于非洲人力资源开发项目的投资。“非洲学生被邀请到中国的大学深造,并且中国为他们提供奖学金。当非洲人考虑学习技术和技能时,他们认为中国是个不错的选择,” 贝纳达尔拉教授说。
关于中国在非洲项目的就业调查一再发现,实际上有至少四分之三的工人来自当地。从商业角度上看这样做有道理。在中国,纺织工人现在每月大约能挣500美元——远远超过大多数非洲国家的工人。因此,当中国投资者涌向埃塞俄比亚等低成本国家,在那里建立工厂时,他们没有考虑引进中国工人。与过去几十年来将工厂迁至中国的美国和欧洲企业一样,中国企业现在将自己的制造业外包给低成本国家。
2. 掠夺性贷款
中国是否在提供掠夺性贷款?研究人员可以揭示背后的真相。自2000年以来,波士顿大学和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学者一直在努力构建中国贷款数据库。
我们发现,2000年至2015年间,中国向非洲至少出借了955亿美元。这是一笔很大的债务。但总的来说,数据库中记录的中国贷款正在发挥作用:为非洲严重的基础设施缺口提供资金。在一个逾6亿人无法获得电力的大陆上,40%的中国贷款用于发电和输电项目。另有30%被用于更新非洲摇摇欲坠的运输基础设施。
其中一些毫无疑问是政治分肥和摆设:乘客寥寥的机场,或者不通到任何地方的桥。与其他人一样,非洲总统喜欢剪彩,将大型建筑物作为政治遗产。中国公司几乎能收到所有建立中国资助的基础设施的合同。其质量问题也受到关注。但总的来说,电力和运输是促进经济增长的投资。同时,我们发现中国的贷款一般都有较低的利率和较长的还款期。
3. 圈地运动
“圈地运动”——一个用于任何购买、出租或偷窃大量土地的术语——在世界各地都存在争议,但在非洲尤其如此(英、法等国曾经占领了几乎整个非洲大陆)。中国现在是非洲的“土地占领者”的故事似乎有几分道理。毕竟,中国有9%的世界耕地,6%的水和20%以上的人口。非洲拥有充足的土地和全球最大的未充分利用的土地和水资源。中国公司显然有兴趣投资非洲,也有人去打听土地问题。
因此,圈地谣言开始蔓延。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新闻网站上写道:“中国最近购买了刚果一半的耕地”。德国总理默克尔的非洲首席顾问告诉记者,几年前非洲之角发生了一场毁灭性的饥荒,部分原因就是中国“大规模的土地采购”。甚至瑞典犯罪作家亨宁·曼凯尔也重申了一个“圈地”的故事:“前几天,我读到中国在肯尼亚租用土地,将大约100万农民迁往非洲。”
受这些故事的影响,我做了学者该做的事。我没有继续散播假新闻,而是建立了一个研究项目。
我们在国际食物政策研究所和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团队整理了一个数据库,包括57个案例,内容为传闻中国企业(或政府)已经收购或在谈购买大型(超过500公顷)非洲农田。如果这些媒体报道全都是真实的,这将占据非常惊人的600万公顷——非洲总耕地面积的1%。
我们花了三年的时间追踪每一个案例。我们从马达加斯加前往莫桑比克,从津巴布韦前往赞比亚。我们证实,这些故事的近三分之一,包括上述的三个,都是虚假的。其余案例确实是中国投资。但中国企业实际购买的土地总量仅为24万公顷,占报道数量的4%。
大规模的土地掠夺和中国农民被运往非洲为中国种植粮食的故事大多是胡编乱造。正如国际林业研究中心的研究者经过严格调查得出的结论:“不同于经常描述的那样,中国不是非洲种植园农业的主要投资者。”
我们发现的是一个全球化而不是殖民化的故事,是一个非洲的故事,而非中国的野蛮行径。在莫桑比克,我遇到了像Zaidi Aly这样的非洲投资者,他曾前往巴西学习如何种植大豆作为当地鸡饲料。在那里,他遇到了一家收购大豆的中国公司。Aly邀请他们一起投资大豆。由于长时间的干旱,他们的合资企业失败了,中国人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但他告诉我这是一次净收益:“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可以肯定的是,对很多非洲人来说,中国参与度的提高带来了重大且非常现实的挑战。商家抱怨中国移民的竞争。在我们对在非的中国工厂的研究中,我们采访了非洲工人,他们感激自己如今拥有工作,但抱怨中国老板给的工资较低。
中国在非洲交易中经常被视为负面角色,但证据表明情况更为复杂。中国的贷款正在助力非洲发展,中国公司正在创造就业机会。中国实际的农业投资情况比媒体报道的要正面和温和得多,并且受到非洲的欢迎。